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现代爱情故事【十七】

现代爱情故事【十七】

 

/ 俊哲宇宙短篇集 / 霍郑篇04

 

休假的两天，郑志乖乖跟着霍言去见了新的心理医生。和之前的医生讲的大同小异，甚至开的药也差不多。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有个霍言。

郑志不确定，是对一个鸡腿束手无策，还是把自己的病交给霍言做主，哪个更软弱无能一点。

霍言事无巨细问得像是自己得了病。郑志现在已经平静得不能再平静，最初煎熬绝望的那些日子，他是用发疯一般的体能训练让自己沉静下来然后接受现实的。他本来想再过一段时间就彻底离开消防站的，总不能一直给别人添麻烦。

但是霍言来了。

“走吧。”霍言挺拔得像座小山，垂眸看着郑志。他已经和心理医生聊完了，在郑志晃神的瞬间就回到他跟前。

霍言阻碍了郑志站起来的空间，像是有意的。郑志堪堪贴着他站起来，霍言没有任何让步的意思。

“哎。”郑志趔了一下，绕开霍言跟医生道谢。纵然皮肤晒得黝黑，也看得出他耳根处泛着红。

病情应当算隐私的一种。这几天霍言从天而降又越俎代庖地冲在前边替他操心，郑志犹豫过是否合适。但医生征求郑志病情告知同意的时候，郑志对上霍言关切的眼神，脑子里一片空白，就直接点了头。

他在回去的路上想，那是霍言啊，不算外人。

“在想什么？”霍言试图打破沉寂，尤其是他想知道郑志是怎么想的，关于自己这样越界地安排他的心理治疗。

“下次治疗，你还去吗？”郑志问。

“你……想让我去吗？”

“可以，可以去。”郑志想得并不算太久，准确来说，他很清楚现在再拒绝霍言的介入已经太晚了点。

霍言浅笑起来：“我刚想，你要是说不让，我也还是要去。”

郑志扭头看他，想象如果自己不同意，跟霍言僵持不下的话，他们会不会吵起来？如果病情一直没有什么改善，霍言会不会失望？

两人拐过街角，已经能看到消防站了。经过每天都要路过的巷口，郑志忽然被霍言一把拉进路灯照不到的阴影处。

霍言攥着他的两个手腕，让他跟自己面对面：“从今天的治疗结束，你就一直在盯着我发呆。在想什么？”

郑志抿唇答不出来。他觉得好像在想自己的病，实际上又全都是霍言。

半晌不应。霍言低头快速地在他额角吻了一下，松开手静静等着他的反应。

像是，打了许久的雷，终于落下来的雨。

雨滴正落在火场中央。

郑志需要这场雨。

他碰碰霍言的手背：“回去吧。”没有更多表态。

刚还有底气“莽一把”的霍言垂眉耷眼地落后半步跟着郑志回去，反复默念着“道阻且长，行则将至”，尽管他实在琢磨不透郑志在想什么。

郑志“领”着霍言一直回到宿舍，但他站定的是霍言的房间门口。

霍言看他转过身冲自己伸出手，掌心朝上还勾了勾，疑惑道：“要什么？钥匙？”

霍言说着从兜里摸出钥匙，上边赫然挂着一枚金刚结，和给郑志的那枚一模一样。

郑志看了看没接，说：“不是，烧鸡，试试。”

霍言眼睛里再一次浮现出担忧的神色。

郑志赶紧又加了一句：“太久没吃那家，想吃了。”

没什么说服力，霍言还是开门让郑志进去了。绑着金刚结的钥匙被他挂在门边的挂钩上。

“天这么热，没有冰箱，可能已经坏了。”霍言确实不想让他试，至少今天该休息休息了。

但郑志拿湿巾擦完手，就直接撕开真空包装袋扯了个鸡腿下来。他轻轻嗅了嗅，说：“还没坏。”

不出所料的，郑志咬下去就引发了呕吐。无论什么治疗方法，都得循序渐进，哪有那么多一瞬间的奇迹。

霍言递上纸巾和水，然后迅速把拆开的没拆的烧鸡全都扫进了一只空袋子里。他低沉的声音里带着明显的情绪：“别试了。素食也能吃，我跟你一起吃。”

“霍言。”郑志擦掉唇角的水珠，“你大老远跑来，就是为了劝我吃素的吗？”

霍言不答。他想过最坏的情况是，他们两个都不再做消防员了。既然怕火，他就带着郑志找个靠海的地方休养。时间久了，也总能好起来。

“霍言，你来了，我才更想快点好起来。”郑志说完起身回自己屋里了，视线再次扫过门边的金刚结，他想的是，自己应该已经回应了霍言的吻。

他想能重新跟霍言并肩作战，很想。

霍言晓得郑志有一点点生气，可是他没办法不担心。霍言越想越静不下心来，干脆收拾了垃圾桶，拎着垃圾和烧鸡下楼。垃圾扔进垃圾回收站里，烧鸡拎到消防站外，放在墙根留给流浪猫狗。

霍言回去的时候，郑志窗口的灯已经熄灭了——他出去的时候特地留意过郑志是开了灯的。房间里静悄悄，隔壁也静悄悄，霍言还是睡不着。跟郑志计划好了的火场模拟训练，他甚至也想取消。

他问完心理医生之后就觉得，关于这个病所有的“治疗”，对于郑志来说就是一场又一场的精神折磨。直到郑志精神麻木，不再应激。这和虐待能有多大区别。

霍言狠不下那个心。

可郑志积极啊，一大早就来敲霍言的门了。很多装备器械是他这个停职的病人借不出来的。

霍言没法儿阻止郑志“自虐”，但坚决不同意他上来就搞什么火线穿越之类的模拟训练，只让他去点着铁桶里的可燃物，然后再灭火。反复多次没问题的话再说下一步。

郑志心急火燎的。这个训练在初入消防队的时候，也仅仅是用来认识各种灭火器械时短暂地进行而已。很容易，很熟悉。

郑志不是不知道霍言的忧虑，但他觉得他过于小心翼翼了。他拿着打火机和引燃物，本来想利落地点着扔进桶里给霍言看，他预计会有一些不适反应，但没想到打火机咔哒一声跳出火苗的瞬间，他的手便控制不住地剧烈抖起来。

原本满脑子的霍言变成了火场包围里的战友，战友回过头的瞬间变成了霍言的脸。

郑志再也握不住手里的东西，他出了一身的冷汗，腿脚酸软地瘫坐到地上。

霍言一直提着的灭火器也没放下就冲到郑志身边。他拍了两下他的肩膀，然后干脆把他拥在胸口。

郑志平复下来之后，声音哑哑的：“我以为我好多了。不过其实直接钻那些火架也就这样了。”他冲霍言笑了一下，挡开了霍言的胳膊。

实际上霍言的拥抱给了他极大的安抚，但他怕被人看到了会说三道四，对霍言不利。

霍言固执地重新揽住他的肩膀。霍言仍然陷在纠结里，不知道这样由着郑志是对还是错。

郑志这次没动，盘腿坐了好一会儿，突然抓起打火机迅速点着引燃物扔进了铁桶。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只是郑志躲的是自己。

铁桶很快窜出火苗，霍言半抱半拖赶紧带郑志远离。

郑志呼吸变得急促，他感觉到窒息；两只手紧握成拳，掐得指节发白仍然控制不住颤抖。

霍言一言不发地想去把火灭掉，但被郑志抓住了手腕。

郑志再次冲他咧开笑：“你看，我行的。你等等，让我去。”

满是冷汗的掌心覆在霍言的手腕上，固执又坚定。霍言叹了口气，点头妥协了。他不可能让郑志放弃的。

哪怕他以后不当消防员，他也不会狼狈退场。

灭火器被递进郑志手里，他仍然发抖，但一步一步地走近着火的铁桶，压下手柄喷出一片白色的烟粉。

是，郑志其实可以依靠自己的意志力恢复行动的，只是在真正争分夺秒的事故救援现场，他没有缓冲时间。

一遍又一遍，郑志很快脱力。他并没有真正的克服应激反应，他只是凭借自己强大的意志力和长期以来高强度的体能训练来控制自己的身体。

霍言说什么也不让他再继续，强行带他去了海洋馆。

完全脱离平时紧绷的环境，放松身心也大有裨益。医生说的，被霍言拿来劝服了已经透支的郑志。

郑志原本兴趣缺缺，但路过鲨鱼馆的时候坐了很久。霍言看着他慢慢把冰淇淋甜筒吃完，面色好了很多，他才放心一些。

看完海豹表演出来已经是傍晚，霍言已经查好了素菜也好吃的餐厅，路上突然接到紧急归队的电话。

一座施工中的大楼发生火灾，需要立刻赶赴现场。据报警人称，因为已经到了饭点，建筑内没有人，所以火烧大了才被发现。并且他们的负责人再三保证所有的工人已经全部清点齐了。

那就意味着，他们的主要任务是远程灭火即可。霍言看了一眼郑志，在心里默默盘算。

“我能去吗？”郑志大约是看懂了霍言的眼神，主动问道。

霍言很为难，救灾不是儿戏。就郑志白天的练习情况来说，他还不行。

“我站远点，只看不上。”郑志晓得霍言的担忧，自己也有分寸，“我保证不走出你画的圈。”

这句把霍言逗笑了一下，他点头答应了郑志。

郑志也当真一直乖乖待在霍言给他指定的位置。他盯着前线的队友，想象自己出任务时的画面，试图当成另一场训练。

火势不算很大，但火光映着队友们的身影，就变成了张牙舞爪肆意吞噬的怪物。郑志仿佛闻到烧焦的味道，呕了一些酸水。

整个灭火行动不过半小时，但霍言任务结束回来，发现郑志蹲在那里，面色苍白抖如筛糠，连站起来都做不到。

这次郑志自己都不知道是从哪一刻开始产生应激反应的，他只记得那片大火在疯狂地燃烧一切，包括他的队友，包括霍言。

霍言连声喊了好几遍他的名字，他才回神发现火已经完全被扑灭了，到处水淋淋的，冒着一点点烟。

霍言看到郑志的视线重新聚焦到他脸上，才吻了吻他的额头，然后用力抱住了他。

“霍言你回来了。那都是幻觉，都是幻觉。”郑志在霍言肩头小声呢喃着。